逐水浮萍

一枚埋在土里的小小蒜头
圈块地当储物间

[古剑奇谭2/谢沈谢]告白(13.09.12)

本不该写只看了剧情、没亲自打过的游戏。

但是聊表心意吧,天果子生快=3=

 

[谢沈谢]告白

 

脚下的土地在颤抖,碎石如雨般簌簌地落下,寂静之间到神殿,沈夜从容地走在无人的道路上,平静地看着眼前曾经熟悉的景象渐渐坍塌崩毁,最终变得陌生。

他有些讥诮地想着,是否会有一块飞石来结束流月城大祭司这最终的宿命?

然而一如神明未曾有一次回应过烈山部人的虔诚祈愿,沈夜的期待,终究是最后一次落空了。

他笔直地站在神殿的废墟前,纵是意志与身体皆未因无法继续压抑的病痛而动摇,却也不得不随着这片天地的剧烈震颤而起伏。

 

然后他看到了那张和自己相对静止着的椅子,百余年来他时常或是严肃或是怠倦的坐在那里,它象征着他所厌恶却掌握着的神权与威严,竟是依然没有被埋没和破坏……果然是足够结实坚固,如今,这流月城都要没了,它的光泽也依旧未减一分,不过是落了些砂砾灰尘。

不过一直延伸过去的地毯是被遮了大半了,沈夜在石块上一步步走,偶尔踩空了身形趔趄一下,这看起来的确十分有损大祭司的威仪,还好此刻也没有别人再见得到了。

他最终抵达了那废墟的深处,拂袖掸去沙石,在那熟悉的座位上安稳地坐下来,放松地将臂放在扶手上,以手支额。

这流月城啊……他想起幼时那样拼命想带着小曦一起逃离它的自己,可是又有谁能想得到,最后他要为了它——亲手杀掉小曦,然后,以身殉城,又或是……以城殉己?

他终究什么束缚都没能逃脱。

……如果这就是不敬神不信神的命运?又或者是作恶多端的命运?

他自嘲地摇摇头,然后笑起来,缓缓合眼,于震动的轰鸣和全身的病痛中,静待着一切的终结。

……

 

时间有些漫长……他带着一丝久违了的好奇和憧憬地想到,死是什么呢?

闭上的双目隔绝了整个世界,所以他也未曾注意到左鬓的发箍上一闪而过的微弱光芒。

 

沈夜觉得黑暗的前方像是有个模糊的影子,这就是死吗?他让“自己”走过去,心中是解脱般的坦然,而后他看到那个人影缓缓回过头来,于不知来源的微光中露出熟悉却隐隐飘渺的轮廓,正微微笑着,眉目间却带着些外人难以察觉到的飞扬锐气。

“……谢衣?”他虽意外,却并无迟疑,那不是初七会有的神情,他断不会认错。

……所以,这算是神明的宽宥呢?抑或严苛呢?

 

“师父。”面前的人彻底转过身来恭敬地行了一礼,依旧笑着微微颔首。

“……呵。”沈夜本以为自己早已放下,此刻仍不禁拂袖,明知是并无意义的话,却在下意识脱口而出,“谢衣啊谢衣……你觑见此刻的本座一无所有,便不唤‘足下’,不唤‘大祭司’了?”

那人微微怔住,似有些意外。

“‘往日种种如川而逝,不必重提’……”沈夜傲然盯住对方,字字铿锵,“同样的话,你既已亲口说过两次,此情此景……又何必施舍?”

谢衣沉默下来,最终微微点头,“如此……却也是必然。”

沈夜不再向前,黑暗在他们之间隔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与他终于无话可说、而亦无必要再次相杀。

 

然而片刻后,谢衣却动了,他不疾不徐地走近,声音依旧温和从容,“若是真正的‘我’再见师尊,却又无能改变师尊之意志,大概……千言万语,也终究只能归为这一句了吧。”

“……”谢衣已至近前,沈夜凝神盯住他从容坦荡的神情,“真正的……‘你’?”

谢衣微笑颔首,慢慢在沈夜面前摊开掌心,他手中有一件小巧的事物,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像是静夜中一团安详的萤火。

那是一枚款式熟悉的发箍。

沈夜不觉侧目,余光中瞥见自己的双鬓犹然整齐,他正欲开口,却猛然忆起百年前的曾经。

 

那个时候针对砺罂的计划还远未成熟,未曾接受魔气却已有疾在身的他自是极少下界,而在那处耽搁时间最久的一次便是……带回谢衣。

 

谢衣。

 

他亲手教了他十一年,看他渐渐长大,由懵懂到成材,所学倾囊相授毫无保留,他也的确从未令他失望……而后他却因砺罂而与他翻脸,起初这矛盾犹未激烈,他还曾助他压制其他反对结盟之人,然而私下却又数次劝阻于己。他固然知他好意,可那只当由大祭司承担的、所系全族生机的权责,那么年轻的徒弟,又如何能懂?

他也不需要他懂。他自千万人中选中了他,所为的并非是要他袭成自己已惯的这一身沉重。所有的历史与痼疾,自己纵是不择手段,也定要在有生之年彻彻底底地将其送葬。而谢衣……却注定将是终有一日要带着整个烈山部走向广阔天地、成为全族光明和救赎的象征的那个人。

然而这孩子的温和下,却最不乏那肖似自己少年时的倔强,沈夜一直刻意保护着它,可他却未曾料到,谢衣几番说他不过,最终竟于神农祭典时当众自请成为熏染魔气的第一人。

……如何不牵忧、如何不恐惧?他是他最看重的传承者,他爱护他更胜自身发肤手足,又怎能允此效果未知的凶险之事?然而他身为大祭司,既已言与心魔结盟,当着千万族民的面,又如何差别对待。

 

“这熏染魔气之举,纵是我,首次尝试也并无十足把握。”砺罂的笑声意味深长地传进耳中,“破军祭司便是大祭司的唯一爱徒吧?烈山部如此挚诚热情,砺罂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一直躬身行礼等待回答的谢衣忽地抬头看他,目光带着安静却决绝的锐利……他的好徒弟就是这样,无声地逼迫着他当众做出一个选择。

沈夜怒极,最终拂袖应允。

他双手负后,暗自紧紧捏成了拳,不错目地看着那团黑气包裹住他的徒弟,那从来温柔的眉紧紧皱起来,谢衣微微开口,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无声地忍受和对抗。

 

还好最终是成功了……还好。

他以为他从此不会再反对了,可是却不料他的不赞同的抗拒却从此更加激烈,沈夜曾疑魔气是否影响了谢衣的心智,这是他万万不能允之事……可他尚未来得及详加观视,谢衣他却……就此叛逃去了下界。

 

期间的种种已不必细言,后来他终于寻得谢衣,他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然而他暗自替他考虑过二十余年的种种理由,他竟连一句也不屑言语。

他悉心教导了十一年、又牵惦了二十二年的爱徒啊……他最后只肯对他说,“不必再提。”

于是,他们之间有了最后一次比试……以及第一次相杀。

 

沈夜想果然还是个天真的傻徒弟啊,纵是下界浊气于己不利,纵是这二十二年的分离期间你也成长良多令为师如此欣慰……可是又有谁能仅凭一己之力,就战胜有神血庇护的烈山部大祭司呢?

哪怕是天下第一的偃师,也还差得远啊。

不过……如果这二十二年你仍在为师身边学习,现在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谢衣的最后一剑携冰雪而至时,沈夜终于肃容以全力相对,耽搁得有些太久了,也该速战速决将这逆徒带回仔细叙旧了。

可他没想谢衣却在己之道力已不及收之时忽然将那沛然的攻击移偏了方向,被削掉一半的左鬓与左颊上的疼痛沈夜全然未曾在意,纵是以三分内伤的代价全力强收的招式,此刻他的掌却还是那么恰好地贴在他的心脏上。

沈夜知道这不是偶然。

 

谢衣掌中的剑锵然坠地,发出令人惊醒的声音。时间忽地凝滞下来,沈夜看见了他不听话的徒弟慢慢绽放出最后一个他已多年未见的温和的笑意,他掌心那属于对方的心跳渐渐微弱下去。

谢衣似乎想说些什么,他却已无法再听。

“住口!随为师回去!”他以三十三年来最严厉的口吻下令,归去的脚步未敢迟缓一瞬一刹。

 

不过终究是太迟了,瞳竭尽全力后留给他的,是一个会动会思考的人,不过却已失去了记忆和心跳,像是一张全新的白纸。

“他叫初七。”传音偃甲里,瞳的声音在说,“聊胜于无吧。如果你不想要,就送回来给我用。”

“初七……”

听到呼唤的青年茫然地抬头看他,面无表情。

沈夜忽地以手掩唇,再放下时,掌心有内伤后的血。初七似对这血气极是敏感,望向他的目光中隐有他熟悉的关切之意。

沈夜不知这是否是他的错觉。

但他知道初七就是初七,不是谢衣。

……也罢,他又何必再要一个……令人吐血的谢衣?

 

还在围观的偃甲鸟忽地微微低头,从翅膀上抖落下一枚小小的金属,“从那个人身上发现的,是不是有点眼熟?”

那是烈山部大祭司用以收束鬓角的发箍,沈夜当然拥有远不止两个,他忆起谢衣也曾笑着说略尽为人弟子心意,认真地为他整理仪容,束好发式。

沈夜不知谢衣几时收走了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发箍,又因何一直贴身收藏,他用指尖轻轻拈起它,那上面还有极是微弱但却熟悉的、与己同源的些许灵力。

沈夜下意识伸手去拂了下自己左鬓的发丝,它却只剩了小半,连同他面颊上不深的伤痕,那就是谢衣最后留下的印记。

可是鬓发终会再长出来,伤痕也终将愈合,谢衣什么都没有真正留给他……真是个不孝的徒弟。

后来他终将那枚小小的发箍束在重新长好的左鬓上,再不曾替换掉。

再后来他强杀过一个谢衣留下的偃甲,他想纵使栩栩如生,可它也不过是个死物。但他仍旧比百年前更加耐心地问过它,不算意外地,答案依旧如一。

呵……不一样才奇怪,谢衣早就没了……再怎么像的,也不会是他沈夜的弟子,不是烈山部未来的大祭司。

所以留它何益?不过是个仿制品,沈夜只是好奇谢衣曾留给它什么。

沈夜最终读到了,他忍不住告诉华月说那是些有趣的东西,他对谢衣的徒弟说,那偃甲人是否已有感情的秘密,他知道却不打算回答。

可事实上,自己是知,或是不知呢?

……

 

沈夜缓缓伸出手,去触碰谢衣掌中那枚流光闪烁的发箍,然而指尖落处,它却化作了漫天流萤,静静地飘散在他与谢衣身边。

他的指继续向下,穿过谢衣的虚无的掌心,未曾触碰到任何实感。

“……原来如此。”沈夜了然,“百年前的那枚发箍,是你……不,是谢衣的一件偃甲。而你,不过是他留在偃甲中的一点灵力罢了。”

“原来……已过了百年之久吗?”他面前的谢衣微微点头,“师父的锐利依旧。”

“哈……算准了在我灵力最弱的垂死之际方能现身的你,”沈夜昂然立于原地,“处心积虑想要见证为师穷途末路的好徒弟……彼此彼此。”

谢衣收敛了笑意轻轻摇头,“如弟子此刻得见师父,便说明真正的谢衣必已身亡……如谢衣未能成功,那么师尊毕生所愿,料来已然实现。弟子相信,此时此刻,师父的归途,乃是您自愿的抉择。”

“哦——?”沈夜略感意外。

“弟子从未质疑过师父的决心和能力,师父所图,必然不计代价也要实现……”谢衣神色肃穆,“然而正因如此,时至今日,弟子也无法认同牺牲无数下界生命以换取我部族民之举。”

“哼。”沈夜不屑于再辩,“你的天真一如既往。”

 

“事实上,弟子的固执,反而在来到下界后,越发加深了……”谢衣像是想起了什么,再次微笑起来,“到这件偃甲完成时,弟子已驻留下界二十一载有余,下界广袤的天地,有生灵万千,皆各有其情,弟子一路感悟良多、学习良多,更知生命的可贵,亲历了喜怒哀乐、爱憎贪嗔……”

“何必重复旧日争执?”沈夜拂袖打断谢衣之言,“如我所料无误,灵力如此微弱的偃甲,又能令你之形象驻留多久?”

谢衣微笑默认,沈夜却再次一转话锋,“……爱憎贪嗔?这个词出现在你的身上,倒是有些新鲜。你所贪者昭明——它已完成了使命,你可安心;那么,你所嗔所憎者,可是本座?所爱者又为何?”

他未曾料到眼前之人却摇了摇头,“昭明之事,自有真正的谢衣放手一搏,成败皆是天意,已非弟子所能把握;而属于谢衣的偃术学识,自有另一尊偃甲继承……”

“它已被本座毁了,不过却留下了一个徒弟,姑且算是传承了你些许衣钵。”

谢衣略感意外,最后欣慰颔首,“……如此便好。”他停顿了片刻,又复缓缓道,“而弟子一己之私的爱憎贪嗔……皆在此处,至死不敢为他人所知,却仍有一丝隐约的任性不甘,所以便制造了这唯有师父在最后时刻方可能得见的偃甲……”

“若我未曾发现这枚发箍、抑或早已弃置、未尝随身携带呢?”

“事实上,这种可能性远大于我与师父这样相见啊……”谢衣微微笑着,神色里有释然,“若我与师父皆已不存于世,我之爱憎贪嗔,又何需再有人知?”

沈夜察觉到自己的气息急促起来,他知道他与他的时间都不多了,他想起他曾于那尊偃甲人的头颅中所读到的信息,静待着面前的虚像最后所要表露的心迹。

 

“弟子于下界二十一年余,无一夜梦境不贪恋少时于流月城中专心修习法术偃术的种种往昔,尽管我的故乡是那样贫瘠,没有下界的春夏秋冬、鸟语花香……”

“弟子所憎者,是一厢不知起于何时、不该存在的背德之思,纵使天上地下,岁月荏苒,我以为逃开便能淡去,可它却反而与日俱增……”

“而此既是弟子所爱者……”谢衣忽地跨前一步,双臂轻轻张开,环绕过面前之人的身体,“可正因如此……这世间千万有苦衷之人,弟子唯独无法违心默许师父之举……将天下生灵置于洪炉,以师父自身为薪火,燃出一条烈山部的未来之路?”

 “我最珍爱的生命……与我最珍爱的师尊,为何非要一同失去?”谢衣深吸一口气,身形已随着句句出口的惊人之语而愈趋透明,“我怎能不怕?又怎能不嗔怒于己之无能为力?人心总是不足,然而,师父既站在此处,可见弟子于下界所求之事,终究是不可得……”

 沈夜不禁伸出手去,想轻轻拍拍谢衣的背,然而却终是徒劳。

 

“你之所思,何必坦露得如此曲折艰难?”他最终开口,“自以为藏得隐秘,为师却早自那偃甲人身上得知得七七八八了。我的爱徒谢衣,世间第一偃师,为何却蠢得如此令为师无话可说?”

“那具偃甲本不该有……难道……?!”

“自是说明你毕生所求之事已有结果,”沈夜微微点头,“然而为师此前亦不知悉,却亲手毁了它……你可恨我?”

渐渐难辨轮廓的谢衣微笑着摇头,在消失的前一瞬,终于轻轻在那双紧抿着渐失血色的唇上印下一吻,“它仅仅象征着一个美好未来开始的可能,如此已是足够……多谢师父告知。”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沈夜却努力在一片黑暗中睁大了双眼,可消失之人果然再无踪迹,他终究一无所获。

“每一次都是,自顾自地说完做完就走。为师可还有几句话……尚未来得及告知与你啊……”沈夜叹了口气,轻轻道,“谢衣……死又是怎样的?”

“师父,对不起……”最后的时刻,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含笑传来,却渐渐低下去,“也许,再会之期已是不远,师父心中之言,大可留给真正的谢……”

他终于安心阖目,投入另一场五光十色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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